《人间词话》冷读(连载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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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闹”字与“弄”字
“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冷读：
◆◆这一则词论很好理解。王国维说“红杏枝头春意闹”因为“闹”字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因为“弄”字而境界全出。解读王国维这则词论，我们需要明确两点：
◆一、对宋祁“红杏枝头春意闹”之“闹”字、张先“云破月来花弄影”之“弄”字的欣赏，并不是王国维的创见。他只是因袭了前人的观点。在这里他认为“闹”“弄”二字起到了表现境界的作用。这两个字，让句子情景变得非常形象生动，给人如在目前的感觉。如此看来，这里的“境界”一语就是指写景，其实就是描写景象形象生动、如在目前的效果。这和上一则王氏认为写真景真情就是有境界的观点非常吻合，没有丝毫矛盾之处。
◆二、宋祁“红杏枝头春意闹”之“‘闹’字乃宋人俗语，谓鲜艳惹眼，故有‘闹妆’‘闹娥儿’，非吵闹之意。”（按：吴世昌语）。按照这个说法，“红杏枝头春意闹”应该是“枝头红杏春意盎然鲜艳惹眼”的意思。王国维在此处将“闹”“弄”二字一并处理成动词，值得商榷。不过，这不影响对他“境界”一语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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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当下有一种比较普遍的伪精英观念：很多人认为中国古代文化都是士大夫创造的。例如，徐晋如在自己的诗词写作教程里面鼓吹士大夫贵族创作诗经的观点即是典型案例。实不知，古今中外一切灿烂的文化都来源于人民。宋祁此处用的被历代文人津津乐道的“闹”字，就来源于民间俗语。作者创作借鉴了民间有活力的语言，才让读者有了“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的生动感觉！
◆再如，两宋皇室所欣赏的简约美瓷器，后世文客极尽滥美之词，亦是民间工匠所创烧而成，并非士大夫阶层创造而出。民间工匠创烧之品，仅仅是刚好符合了士大夫阶层的审美口味。后世论此，多本末倒置，极赞士大夫之口味，而不言工匠之创造。不啻于夸赞食客之言，而无视厨师之技。
玉楼春 [宋] 宋祁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天仙子 [宋] 张先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文/ 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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